钟点工家的故事 

家里请了一位钟点工,每周见一次面,从简单的聊天中陆续知道她家的事。 18岁的大儿子跟在身边,开始谈女朋友了,餐馆打工的工资不够用。小儿子在四川老家读小学,暑假来过两次以后表示“上海好”,但路途太折腾没空接他来。她在家乡的城里订了套三室一厅期房,事后发现种种不如意,可是舍不得付出去的1万元定金只好将错就错。

这周的话题是电费。她家用电居然是1元1度,而且不分时段。她和丈夫租住的民房,被分割成“厕所大”一间,月租要300元,算下来并不便宜,每户装一个小电表,电费价格是房东自己定的,按度数收钱。她甚至怀疑房东在电表上做了手脚,平时只开个照明灯,烧水用捡来的木柴,怎么就用了100多度电呢。

房东做手脚也好,赚差价也好,都只能怀疑怀疑,抱怨抱怨,钟点工一家作为租客几乎没有什么谈判权,因为,上海可供他们租住的屋舍是供不应求了。居民住宅不允许分割群租,即使有部分违规出租的,价格也难以承受。这位大姐有个正式工作,在小区做保洁员,月工资千把块,业余时间做钟点工,档期排得满满当当,这样一个月总共能拿到3000多元,她丈夫是建筑工地的小包工头,收入有时不错,但不如她稳定。听上去,这个家庭在农民工中已经算得上“中等收入”了,目前养老家的负担也不重。但是,家庭预期支出很高,没见他们买房子了吗?新时代新需求,早已不是上一代农民工那么简单,攒笔钱置点砖瓦梁柱、摆上几桌酒肉饭菜,请来乡亲邻居帮忙,新楼房就盖起来了,再咬咬牙给儿女娶媳妇、备嫁妆。现在呢,如果不在城里置房,别说人家姑娘不愿嫁,儿子以及他们自己,都是不愿意再回到乡村去的了。所以,一元钱都恨不得存起来,每月几十元的电费差价,肉痛啊。

那套匆匆订下的房子,总价40余万元,他们夫妻的身份贷不了多少款,除了存款还有挺大的缺口需要问亲戚挪借。我问她买那么大是打算以后跟儿子媳妇一起住吗,她说不想,现在的女孩子不肯跟公婆同住的,订下那套是一时糊涂,后来也想换两套小的,可已经来不及了。以后还有小儿子的住房问题呢。

能指责一个农民工家庭计划买3套房是贪心吗?他们已经很清醒地把自己的市民化落脚点定位在家乡小城市,而非上海。城市化的进程改变着农民工的思想观念和行为模式,他们也有跟市民同样的生活要求。同时,他们还要承受比市民更高的生活成本,而进一步提高收入绝非卖力气就能做到。

她是老实人,当我对房东的“黑”表示气愤时,她羞涩地承认,也会想办法偷一点电。原来如此,租客为了省一点高价电而偷电,房东为了防备亏钱而提高单价,形成了一个循环怪圈。

上周,国家统计局上海调查总队公布市民的工薪收入网上调查结果,去年本市仅不到三成的市民工薪收入有所增长。不少市民家庭在急盼保姆钟点工回岗,但市民收入没提高(还没算上CPI),谁来给钟点工加薪呢?这是一个更大的循环,关于一线城市的产业升级、劳动力承载力的命题。